秦泠雪轉頭看著車窗外，夜幕降臨，涼氣漸起。水銀色的月光撒了一地，沙海如雪海。大漠的夜裏萬籟俱寂，耳邊只有風聲吹過，聽起來格外蒼涼。這樣的漫漫長夜，這樣的浩浩廣漠，他的心頭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孤獨感。若此生沒有蘇雲起，他該何去何從？

“我要去雲州。”

霍秋白一楞怔，好似沒聽明白，“你要去哪裏？”

“雲州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去查清楚，“你不必知道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秦泠雪不溫不火道：“我似乎沒有賣身給血影門。”

“……”霍秋白問道，“去了雲州之後呢？”

秦泠雪詫異地看他一眼，不理解他為什麽這麽在意自己的行蹤。

霍秋白也不掩飾，“如果蘇雲起問起，我至少能告訴他，你在哪裏。”

“也許回泠雲閣，也許去血影門。”

秦泠雪拿起包袱，又從馬車上解開自己的那匹馬，騎上馬飛馳而去。

跑了一段路，見後面有人追來，便停下靜靜等著。

“有事？”

霍秋白氣喘籲籲道：“你身受重傷，萬一路上遇到歹人怎麽辦？正好我也要去一趟雲州，不如我們同行。你放心，我絕對非禮勿視，非禮勿聽，非禮勿言。”

秦泠雪的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楚，“蘇雲起讓你跟著我的？”

“你如今受了傷，他是怕你被人欺負。”

霍秋白原以為秦泠雪會拒絕自己同行，沒想到他竟什麽都沒說，翻身上馬離開。霍秋白楞了好一下，才打馬跟上。

花樹年一早便匆匆來到蘇雲起的房間。見連翹在點熏香，忙問道：“閣主呢？”

連翹小聲道：“閣主還未起床。碧霄使有事？”

花樹年點點頭。

“可是閣主重傷在身……”

花樹年道：“既然閣主還未醒來，我晚點再來。”

花樹年正要跨出房門，便聽蘇雲起有些虛弱道：“什麽事？”

“閣主醒了？”連翹扶起蘇雲起，把枕頭放在他身後。“閣主，你身體還很虛，閣中的事物，不如交給碧霄使……”

蘇雲起面色蒼白，嘴唇毫無血色，撐著身體，緩緩道：“沒事。樹年，你一大早過來，有何事？”

花樹年為蘇雲起把把脈，道：“閣主脈象比昨日好一些了，多休養一段時間就無大礙。屬下昨夜收拾一些雜物時，清理出一本醫書。書裏記載著在西域有一種‘雪顏草’，此草能使人頭發變白。”

“這種草有什麽用處？”

花樹年道：“雪顏草是美容聖品，傳說整個西域也只有兩棵。都是皇家貢品，極為難得。服食後能成傾國傾城貌，絕色無雙。只是，此草能使人白頭，而且無法生育。所以數百年來，只有一人曾服用過。醫書上說的是不是真的，還有待考證。”

蘇雲起皺眉道：“還有別的嗎？”

花樹年搖搖頭，“沒有了。”

蘇雲起沈思了一下，道：“歌行呢？叫他過來。”

“是。”

待花樹年退下，玉簪端了熱水進來。擰幹手巾，給蘇雲起擦臉。

蘇雲起見到玉簪，楞了一下。

連翹見他面色有異，忙呵斥玉簪道：“死丫頭，你來做什麽？還不快退下！”

玉簪癟嘴道：“奴婢是閑著無事，想幫著姐姐分擔一些……”

連翹正要開口，蘇雲起道：“你別罵她。泠雪走後，她想來也是怪無趣的，就讓她與你一起吧。”

玉簪問道：“閣主，副閣主還會回來嗎？”

玉簪照顧秦泠雪也已有四五年，如今秦泠雪離開，她心裏非常難過。雖然秦泠雪平日冷冷淡淡，但她做錯了事，秦泠雪卻從不加以斥責。

蘇雲起嘆了口氣道：“也許……不回來了吧。”

連翹見她提起這事，狠瞪了她一眼，寬慰蘇雲起道：“玉簪不懂事，閣主不要放在心上。副閣主一定會回來的。”

玉簪又道：“副閣主好狠的心，就這麽離開了……”

連翹簡直氣的七竅生煙，這丫頭，跟了秦泠雪這麽長時間，怎麽還是這樣笨？“玉簪，你先下去吧。”

蘇雲起道：“無妨。不是他狠心，是我做的不好，他離開也是理所應當。”

顏歌行進門道：“閣主召見屬下？”

蘇雲起揮退連翹和玉簪，淡淡道：“上次讓你查的事情，查的怎樣了？”

顏歌行道：“有些眉目了。中原少年白頭的人不多見。西域到時有一位比較特殊又比較有名的人物。”

蘇雲起眸子一亮，問道：“誰？”

顏歌行道：“他們的小王爺。紅花公主的兒子。”

“紅花公主？”

顏歌行道：“是的。據說這個小王爺十八歲那年，突然一夜白頭，然後杳無蹤跡。”

蘇雲起靠在床上，閉目重覆道：“西域、紅花公主、白發、杳無蹤跡、雪顏草、寒毒……”

突然，他眼睛一瞇，唇邊浮上一抹冷笑，“霍秋白送來的殺手可還好？”

顏歌行點點頭。

蘇雲起道：“你確定麽？”

顏歌行道：“屬下昨日晚上曾去看過，那人的確還好好的。為怕他尋死，我還仔細搜查了他身上，沒有□□之類的，也封住了他的經脈，只怕這些天他都要躺在地上度過了。”

“你再去看看。或許他已經死了。”

顏歌行驚訝道：“怎麽會？他根本就無法自殺。”

蘇雲起輕咳一聲，道：“他若死了，一定不是自殺。”

顏歌行聞言，忙飛奔去牢房。片刻之後，氣喘籲籲地回來了，“死了，一掌斃命！”

蘇雲起早有所料，並不吃驚，只淡淡道：“告訴明曄，叫他去一趟血影門，多帶幾個人暗中保護泠雪。”

顏歌行驚道：“是霍秋白殺的？”

蘇雲起、點頭，“你親自去一趟，悄悄把夙羽帶回來。霍秋白既然有時間來泠雲閣，就說明他和夙羽暫時並未在一起。”

顏歌行道：“閣主要囚禁夙羽？”

蘇雲起道：“我只為保泠雪。”

顏歌行道：“這幾日趙鶴鳴定會帶人殺來，閣主有傷在身，若是屬下再離開，只怕……”

蘇雲起道：“你不必擔心。只管去做好這件事。霍秋白這麽算計於我，定有什麽原因。若等到將來答案揭曉，夙羽是我唯一的籌碼。有夙羽在，他也不會動泠雪。所以，你必須要去。”

顏歌行唯有領命前去尋找夙羽。

才不過三日，趙鶴鳴就帶著逍遙山莊的弟子到了江城。

薄陽一得到消息，就恨得咬牙切齒，“趙鶴鳴這個老匹夫，來的還真夠快！”

蘇雲起盯著杯中的茶葉，不知在想些什麽。好半響，才道：“趁人之危這種事，從來都是求快不求慢。他若是來晚了，我才要疑惑。”

花樹年問道：“這次來的門派有幾個？”

薄陽想了一下，“逍遙山莊和玄空派。”

朱溪不解道：“為什麽只有這兩個門派？”

蘇雲起押了口茶，淡淡道：“我們與其他門派尚無過節，他們才不會傻到願意被趙鶴鳴利用，替人賣命。我猜趙鶴鳴這次來，江湖上大多數門派是不知情的。”

薄陽道：“上次上山的那些人，這次也來了。”

花樹年道：“你是說被霍秋白囚禁的那些人的家人們？”

薄陽點點頭，惱道：“這霍秋白，惹的一聲騷，竟叫我們來善後。”

花樹年道：“想來這也是他精心算計好的。若是逍遙山莊也不足為懼，如今加上玄空門，閣主又有傷，只怕不好對付。”

蘇雲起道：“孟一舟來了嗎？”

薄陽搖搖頭，“孟一舟已久不出面，不知生死。不如屬下去打探一下他的蹤跡？”

蘇雲起、點點頭，“朱溪，到時候，你撤去第三和第四道防護，讓他們進入第二峰。”

朱溪驚道：“這樣引狼入室，太危險了。”

薄陽道：“怎麽能說是引狼入室呢？閣主這明明是關門打狗。”

蘇雲起笑道：“嗯，這個赤日使最在行，就交給你了。”

薄陽拍拍胸脯，豪情萬丈，“閣主放心，歌行不在，屬下更要替閣主分擔，一定誓死保護泠雲閣。”

蘇雲起見他說的一本正經，不禁笑道：“怎麽打亂他們，個個擊破，你教教朱溪。另外，你另有任務，到時隨樹年和我在第三峰等著他們。你們牽制住方楚天，我先收拾趙鶴鳴。朱溪把其他人引上第二峰，再命閣中弟子圍合剿殺。”蘇雲起拿起茶蓋，用力地蓋在杯子上，“這次一個不留！”

朱溪擔憂道：“可是，閣主你的傷……”

“不礙事。此事不要走漏消息讓泠雪知道。”

三人點頭，表示知曉。

朱溪道：“既然我們能應付趙鶴鳴，閣主為什麽還把閣中生意都轉到副閣主名下？”

蘇雲起道：“泠雪若是不再回來，他以後靠什麽生活下去？有了那些鋪子，他就能衣食無憂，不受困頓落魄之苦。”

朱溪低聲道：“可是，他不會來，閣主怎麽辦？”

蘇雲起別開頭道：“你不用擔心。我自會很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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